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里。
枪管残留的体温在寒风中蒸腾成白雾,凝成细小的冰棱挂上骆勇睫毛,"记住,镜头比子弹金贵。"
骆勇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,帆布包里生锈的道钉硌着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
祠堂屋檐垂下的冰锥突然断裂,正扎在两人靴尖之间,飞溅的冰碴里裹着几片冻僵的蛾子翅膀。
"林场的人说这是科学捕猎…"韩小凤突然掀开羊皮袄内衬,露出缝在夹层里的《野生动物保护条例》草案,泛黄的油印字迹被血渍洇开日期,"可他们批给公社的伐木指标,比野猪啃过的林子还狠!"
呼啸的北风卷起草案一角,露出页脚用炭笔勾勒的山体轮廓图。
骆志松瞳孔猛地收缩——那歪斜的等高线竟与账本夹页的齿轮剖面严丝合缝。
他正要伸手触碰,祠堂梁柱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"小心!"
骆强拽着韩小凤的辫子往后跌去,二十斤重的香案轰然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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裂开的供桌腹腔里滚出个青瓷罐,王老四的兽牙钱袋正巧卡在罐口,叮叮当当的铜纽扣洒在翻倒的猎神像脸上。
"我的镯子!"老妇人尖叫着扑向神龛,却踩到墨汁冻结的冰面滑出丈余。
她头顶盘了四十年的发髻突然散开,灰白头发缠住骆大爷的枣木拐杖,扯出半截藏在杖身的黄铜钥匙。
骆志松最先闻到铁锈味。
那尊渗血的猎神像在雪地上骨碌碌滚动,底座暗格裂开的夹层里,王老四的翡翠玉镯正随着雕像震颤渐渐爬满蛛网纹。
当镯子"啪"地碎成两半时,齿轮咬合的轰鸣声突然穿透北风,震得祠堂瓦当上的积雪瀑布般倾泻。
"招标书!"骆大爷踉跄着抓起半片玉镯,枯枝般的手指抹开翡翠内侧的朱砂印。
被冰晶折射的晨光里,"国营林场"四个红字正在1960年的冻土上渗出新鲜血珠,"他们要把黑虎岭划进机械化采伐区"
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突然撕开云层,惊起杜仲林深处成群的寒鸦。
骆志松弯腰拾起另半片镯子,翡翠断裂面残留的钢印痕迹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——那分明是重型伐木机的齿轮剖面图,标注的油量配额足够抽干三处山泉。
韩小凤突然抓住他手腕,将染血的保护条例草案按在招标书上。
两种不同制式的公章在雪光下重叠,墨渍与血污在"生态"与"机械化"之间洇出深紫色的沟壑。
"听见铁轨在啃树根了吗?"骆大爷的枣木拐杖重重戳向雪地,钥匙孔形状的冰洞下露出半截蚯蚓状的铁蒺藜,"当年鬼子都没挖穿的山神骨,如今…"
他的话被又一阵汽笛声碾碎在齿间。
骆志松望向后山塌方的雪堆,恍惚看见冻土深处有无数道钉正在铁轨上发芽。
猎犬黑虎突然朝着林场方向狂吠,獠牙间垂落的涎水在雪地上烫出焦黑的孔洞。
祠堂残破的门轴仍在寒风里呻吟,那面写着生态公约的木牌却不知何时立在了香案废墟上。
骆志松摸到腰间空荡荡的枪套,指尖残留的枪油味混着韩小凤袖口的接骨草香,在雪雾中拧成一股细钢丝般的冷光。
神龛倾倒扬起的雪尘渐渐沉降,王老四兽牙钱袋里滚出的最后一枚铜纽扣,正巧卡进木牌"限猎令"的裂缝。
纽扣表面模糊的铁路局徽章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彩,映得公约条款上的朱砂印仿佛在缓缓蠕动。
骆大爷攥着招标书的指缝渗出暗红,掌纹里四十年前刻的兽头图腾正在公章印泥下挣扎。
当火车的轰鸣声第三次碾过山脊时,供桌废墟里突然传出纸张脆裂的轻响——那张被韩小凤藏进瓷罐的分区草图,正顺着地缝下的暗河漂向冰封的泉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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